冉阿让正这样凝思,忽见都圣走进来,他便站起身,问道:“在哪一带?您知道吗?”
都圣愣住了,只能反问一句:“什么事啊?”
“刚才您不是跟我说过打起来了吗?”
“哦!对,先生,”都圣回答,“是圣梅里教堂那一带。”
有时,我们不知不觉中有一种机械的冲动,那正是来自最幽深的思想。毫无疑问,冉阿让几乎没有意识到,他正是由于这种冲动,五分钟之后就上了街。
他光着头,坐在楼房门口的护墙石上,仿佛在侧耳倾听。
夜幕降临了。
二 流浪儿敌视路灯
他这样待了多长时间?这种冥思苦索的浪涛如何起伏激荡?他还能重新站起来吗?他就这样屈服了吗?他被压得筋断骨折了吗?他还能挺立起来,在良心上找个实处立足吗?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街上空荡荡的,几个惶惶不安的市民赶路回家,也没有注意他。在危难的时刻,都各顾各的。路灯管理工像往常一样,前来点亮正对着7号门的路灯之后便走了。此刻,谁要是在这幽暗中观察冉阿让,就会觉得他不像个活人。他坐在大门旁的护墙石上,一动不动,真像个冻成冰的鬼魂。人在绝望中,往往凝固僵硬了。远处传来警钟和隐约的风暴似的喧嚣。在长鸣的警钟的鼓噪紊乱交混中,圣保罗教堂打响了报时钟,庄重从容地敲了十一下,因为,警钟是人,时钟是上帝。冉阿让僵坐不动,丝毫不受时间流逝的影响。差不多就在这时候,菜市场那边突然响起一阵枪声,继而,又是一阵枪声,比头一阵更猛烈。那大概是进攻麻厂街街垒,前面我们已经看到是如何让马吕斯吓退的。这两阵射击,由惊愕的夜空扬声,显得格外激烈。冉阿让猛然一抖,霍地站起身,转向枪声的方向,随即重又坐到护墙石上,叉起手臂,脑袋又慢慢垂到胸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