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香茗呆呆地望了一夜儿子,天亮时分,儿子要醒了,她才惶惶地钻进自己被窝,佯装入睡。
何香茗正在镜子前仔细地端详自己,她从不认为自己胖,满世界的女人让肥胖弄得恐慌不安找不到自己时,她会对住镜子发出会心的笑,因为没有生养,她的身材保持得好极了,完全可以跟电视上的模特相媲美。胸还是那么坚挺,饱满得令她一捧住就不想放下。腰还是那么孱细,腹部一点坠肉也没,双腿笔直而充满弹性,一指头摁下去,那儿的肌肉准会把手指弹回来。如果不是脸上的皱纹,何香茗完全可以不把自己划在老人堆哩。
老是挡不住的,谁也挡不住。想到这一层,何香茗的脸暗下来,心也跟着一片灰,她整整衣衫,就是那套红艳艳的时装,正准备出门,就听麦家的冲水珠儿吼。
何香茗扑出来,一点不在乎麦荞脸上是愤还是怒,她用一种近乎淑女的声音问,你在说谁?
麦荞正在气头上,说不清生谁的气,这个早晨她可能望谁都不顺眼。听见婆婆的话,她的眼斜了一下,就望见那一身红。不知为什么,麦荞这辈子最见不得红,她所有的衣服包括内衣裤都没有红色,她憎恨这个颜色,更憎恨穿了这个颜色到她面前显摆的女人。她突地掉头,面对住一脸温怒的婆婆,我在说你,听见没,何家的,说你!
何香茗惊了。本来她是想替水珠儿出口气,自打水珠儿来,麦家的脸色就没好过,好像死了爹娘一样,整天垂着个脸。她知道麦家的烦她,更烦水珠儿,可儿子是我何香茗的,他住哪我住哪,就是不分开!何香茗打定主意要跟麦家的熬下去。可她万万没想到,麦家的会说出这种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