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都死光啦,”那个兵答说,“日本人占了村子,开来大炮、坦克,一大堆的军队,我们怎么挡得住呢?”
“当然,只好跑,”她表示同感。虽然如此,她仍然觉得头晕眼花,好像得了病似的。唉,惟一的亲人也死掉了。她娘家只剩这么一个哥哥。如今她是娘家惟一活下来的人了。
“那些小矮子就要来了,”他们对她说,“我们最好快走。”
可是其中的一个就是接馒头的那一个,留下来踌躇片刻,他俯首注视年轻的天兵,那个兵眼睛闭得紧紧,一动也不动。
“他死了吗?”他问。可是没等王老奶奶答话,他从腰际掏出一把刺刀。“死也罢,活也罢,我来戳他两下子,用这把——”
可是王老奶奶把他手臂推开。
“不行,你不可以,”她带着威严说,“假如他已经死跷跷,又何必剁八块让他下地狱。我是个善心的佛教徒。”
那当兵的哈哈一笑,“唔,好吧,算他死掉了,”说了,看见同伴已经走远,他就跑步追上前去。
他是个日本人?王老奶奶,现在孤单地和这个不会动弹的相处,推测地朝他望望。她看得出来,他年纪很轻,此际已经阖上了眼皮。他那只瘸得失去知觉的手,尚未定形,像是仍然成长中的孩子的手。她按按他的手腕,觉不出脉搏来。她倾身接近他,把自己没有吃完的半个馒头递到他的口边。